為了使我所描述這段經驗中相關朋友也能夠讀這篇網誌,我將用殘破的英文,擷取某些部分,同步寫成此篇日記。

 

2015年六月中旬,我考完了碩士期末考,爾後又荒廢了一週,我震盪地想著,對自己說,「啊...該做點什麼事情了吧」,想起自己被朋友笑說居然都沒出去玩(整個復活節、整個五月),我上網亂翻了一些巴士的網站,亂點從倫敦出發的各種車次,思考了許多可能性,十三個小時到都柏林,多佛、坎伯雷特、約克等各種城市在眼前一一掠過,最後,我看到「Burssels」(布魯塞爾)——為了要確認我貧乏的地理知識還有些堪用,我把Brussels丟到搜尋引擎的地圖裡面,確定它在哪,看了一下路線,看了一下那便宜的夜車票價。躺到床上睡覺,翻來覆去,終於在夜裡決心明天起床就下單這張車票。

車票訂完之後,我規劃了四天四夜(一夜在巴士上)的行程,前後排了兩晚的旅館,中間在根特的那一天,我告訴自己無論如何,在體驗過夜巴的痛苦後,試試看沙發衝浪吧。

Mid-June, 2015, I finished my only exam for master, and started to think about a trip to... to... it didn't matter. Anywhere is possible. I recalled all the memories that I spent with myself in the single studio, alone, facing my self mentally, my physical body, through the whole April and May, and decided that I must go somewhere. I surfed the websites of megabus and tried to find a possible place to visit. Names of cities came across my eyes: Dublin, York, Dover, Canterbury, and so on. Eventually, I stopped my click at the name of this city: "Brussels". I googled it, and found everything was possible for me -- to visit Belgium.

I went to bed then, doing nothing at that night. But I started considering every possibility, of visiting this country. While thinking on my bed as a useless and passive potato, I made the decision. and booked the ticket the day after that night. After booking the ticket to Belgium, I decided to have my first experience of couchsurfing in Ghent.

It seems to be a wonderful city to have couchsurfing.

確定這個決定後,我手忙腳亂地註冊沙發衝浪的網站,然後簡單地寫了自我介紹,看著我零推薦人的個人頁面,覺得:「呼~隨便啦」。於是我開始搜尋住在根特的沙發主,先試試水溫的寄了五封信,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我的手機不停叮叮叮地收到:「你的請求已經被OOO拒絕囉」這樣的信,我心中暗想,沙發衝浪果然沒有那麼簡單。誰會想輕而易舉讓陌生人來隨便住你家呢?如果是我,即便敞開心胸當沙發主,當收到住宿詢問時,也多少會顧慮自己的時間、心情、可能性、對方的背景來決定要不要答應接受沙發客。於是再接再厲,次日我又寄出不下十封的沙發詢問,再過三天,我眼見即將出發,仍然沒有正面回音,就不再寄那些有著高評價、高回覆率的沙發主(為了安全,我本來也有稍微選一下看起來比較適合的沙發主),開始將在根特能夠找到的沙發主都一一寄信了。比如說,我寄了一封信給大頭照是滿臉鼻血的男生,他看起來是個有趣的人,但是也相對有踩到雷的風險,一開始我並沒有打算要寄給他,最後寄了,他隔天也有爽快回應,跟我說他晚上六點下班、可以來帶我一起吃飯回家。

但,其他人並不重要。

印象比較深刻的是,我找到了一對男同志情侶的檔案,挺興奮地,也寫了內容比較豐富的自我介紹文給他們,希望他們收留我。我覺得如果能夠他們談談必定有趣的經驗,大抵也有機會瞭解比利時的性別現況。再往後翻找幾個人,我找到了住在根特的Jordy。Jordy是學士、碩士、博士都讀數學(後來往純理論數學發展)的學生,他現在正在博班第三年,同時從去年開始進修第二個碩士:性別研究。我看到他的檔案,心想:哎唷歪唷歪唷、機不可失!立馬寄信表明我也是讀性別研究碩班的學生。不知道他能不能夠收留我。

大概十五分鐘後,Jordy回信了。異常迅速,也從他的文字之間看出他很興奮,他直接說:「雖然我在那隔天有一個考試,但我一看到你的信就想要接待你了!」我們就這樣敲定了。

As long as I decided to try couch surfing, I registered on the official website. Finishing writing profile, I started to send message to host in Ghent. I had received plenty of declining e-mail from hosts. I think I can totally understand how hard it is to allow a stranger to come into your home and live with you. thus I can understand how hard it may be to find a host. especially when I had a profile with no reference. a new member on couchsurfing.com. Days after, I stopped e-mail those hosts with high positive references and began to e-mail others.

In the end, I found Jordy's profile. Jordy is a PhD student in mathematics. Last year, he began his second master in gender studies -- which is exactly what I am doing now in the UK. I was quit excited to find his profile then wrote a mail to him, introducing myself and the date visiting Ghent. Jordy replied in around 15 minutes - which surprised me a lot. He indicated that though he's having an exam the day after my stay, he's willing to host me when he knew me as a student in gender studies.

我們交換了whatsapp跟臉書,稍微聊了一下天。我也有提到去參加亞非學院台灣研討會的種種。Jordy說他很喜歡亞洲的種種事物(看來是個亞洲控 -- 這個關於亞洲控的現象是後來聽Desmond講的,看來是貶義的詞,不要亂用比較好),他提到他曾經接待過一位中國女生,有著跟我一樣的姓氏,他喜歡亞洲的料理、文化、人云云。

其實我並不想要在旅途之中吃所熟悉的食物,我比較喜歡吃當地的陌生料理。但我依舊在下一封回信告訴他,我,可以煮飯給你吃喔,如果你家可以煮飯的話,遲疑地送出信件。他說當然沒問題,他有許許多多的亞洲調味料,他逐一列出那些我所熟悉但英文不知為何的調味料,醬油、醋、不同的醬油、麻油、辣椒醬......等等。

接下來,就到出發那天了。夜車到布魯塞爾,早班火車到布魯日,青年旅館,隔天中午火車到根特。我們約好晚上六點在他家門口。在下午一點到六點的這段時間,我一個人在根特,背著不知為何突然變沉(記得出門時沒那麼沉!)的後背包,疲倦地沒有任何動力去看看這個城市。

我至今分不清楚我沒有動力的原因,究竟是過沉的後背包,抑或沙發衝浪的壓力?

那個下午我特別憂鬱。我對於要到陌生人家裡煮菜這件事情,感到異常緊張。我並不熟悉對方,也不熟悉煮菜這檔事。我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城市裡頭,不知道哪裏能購買到我所需要的食材,甚至不知道我在幾個小時後,將要呈現什麼料理在一個讓我睡他家沙發的陌生人眼前。我不知道我的料理能否成功,更不知道對方是否會喜歡。

懷著各種微不足道、當下卻對我而言相當巨碩的壓力,負著沉澱澱的背包,根特這座小城,籠罩在異常歡欣鼓舞的太陽底下。

下午一點,我花了0.40歐元如廁,緩步走出根特火車站,冰淇淋車旁圍繞著許多高大的年輕人,車站前的廣場,有兩個披髮的男子對懷中的吉他彈唱,遊客並不多,或者,遊客們一出車站便散開了。我看著地圖,知道Jodry的家在東北方——於是一下便踏上人煙罕至的路。那明顯不是往市區的道路,沒有遊客,人並不多,有的更是在那兒度著日常的人們,跨坐在重型機車上聊著手機的小哥,悶在車內路邊抽煙的大叔,再往東北走,地圖上的公園出現了。公園看起來很大,吸納了兩三座美術館,西南角的入口,有一座石頭迴廊的建築。人們在草地上或坐或躺,有一對男生在放閃,我當時還沒有意識到這兒的性別狀況,後來啾迪(亂翻譯人家名字XD)告訴我比利時是同婚合法的國家。

Ghent   

整下午我都在不安之中。我在美術館旁的咖啡廳點了一杯果汁,讀著地圖圈劃了四五個點,走往那幾個點、碰壁幾次,見識了白天的酒吧,看著店員整箱整箱空酒瓶往外頭搬送,店門散發出濃郁的烘臭酒味,那酒車上則排列著荒謬狂歡後的證據。那條號稱學生常駐的街道,有一家黑漆漆的模型漫畫店(我挺喜歡的)、一家有名的薯條店(我隔天買了跟Jordy一起吃),以及成排在白日發臭發醺的酒吧。

——但即使白日的它們,在那天根特的烈陽下如何不堪。即至夜晚,它們又將如何迷人,吸引整個在根特大學城讀書的年輕人們。這大抵是我所不太能理解的,酒的魅力之一吧。

我找到地圖上的大樹,看見了它立在修繕的馬路之中如何倉皇。我走到了河邊,明白靠近車站的河岸是完全沒有河流城市之美可言的。我沒有地方可去了,我決定去尋找Jordy口中的中國超市。背包在肩膀上勒出痕跡,我的臉給曬地又燙又紅,走著不知道多久,我找到那家中國超市,買了蔥、豆腐、小材料,準備做鐵板豆腐。這兒得提提我的失算,我誤以為Jordy要和我一起做晚餐,所以只盤算做一樣菜(而通常我的極限也是一次準備一道),但實則他誤以為我會包辦晚餐,所以那天晚上,我們真正只吃了一盤醬煎豆腐,哈哈。好險還挺好吃的,我只敢吃一片,其餘全給他吃了(努力說著我不餓)(好險平常庫存脂肪很多,不怕重要時機的挨餓)。

提著一袋蔥與豆腐的旅客,我感覺此行越發荒謬。事後回想確實挺令人回味,但當下,我對於沙發衝浪感到的巨大壓力,使我不停想著「幹幹幹以後絕對別亂沙發衝浪」。

我是個挺膽小害羞的人,並不是很大方,絕對不是大眾會挺欣賞的人,跟落落大方彬彬有禮這種詞彙,相距十萬八千里,我也從沒有抓到用英文與朋友聊笑的方式,對於如何跟歐美人士相處,可說仍在入門生的階段。我的沈默不語,是否使他們不舒服,我從來不知道。我只知道在一個多人群體之中,我從不知道該從哪兒蹦地說話,於是我沒能在留學生涯中交到多少非中文母語的同學作為朋友,這是不爭的事實。

我很擔心接下來要面對一個陌生人的種種可能。我相信我的不自在與不安經常是周圍的人能夠感覺到的(還是說那只是在我的想像之中?)。我覺得對於自己來到比利時卻要做台灣菜感到荒謬,對於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完成一道菜感到緊張,對於不確信對方會不會吃得開心感到無助,對於能否和對方聊得契合感到徬徨,對於無法確知這趟旅程的自主與自在程度感到浪費而自責。

但事實是,我挺多慮的。

因為害怕遲到、心中有塊石頭、背著一堆東西與蔥與豆腐,那個下午我全然沒有踏入根特市中心的景點區,而是在城市的周圍徘徊著。買完東西後,我又順著回頭路遊蕩著,盪到了一家美術館附近,又在咖啡廳坐了下來(提著蔥的人到了咖啡廳,詭異),看著太陽轉成鬧哄哄的橘色,斜斜地繼續燃燒整座城市。我坐在戶外座椅,也不顧慮室內的wifi了,就在那邊拿出也不知為何放不下心背來的一本書,稍微讀著,拿張白紙,用黑筆描摹一台相機,讀著專門給背包客的地圖,讀著裡頭當地居民寫的有趣介紹文。——事後當我發現景區並不遙遠時,確實有那麼丁點的懊悔,心想自己果然是挺怕事的人。

11693151_842606569155824_682888273_n(真是有圖為證的帶著一把大蔥,心中的荒謬難以言喻)

 

但那個下午,除卻心底的不安與煩躁外,卻是及其舒適的。

磨蹭到了下午五點半,我沿著曬黃的大道踱步到Jordy家門口。住屋的門鈴旁刻著整棟住戶的姓氏,我找到他的。蹲在門口,想著他會從左邊還是右邊來,會從眼前的巴士上下來嗎?六點零五分,我傳了一封訊息給他,說我在門口等你。過不久,背後的門打開了,他從背後走出來,先給了我一個帶點距離感的擁抱。

莫約一小時後,我已經十分侷促地在Jordy的廚房中與那盒豆腐奮鬥,我很害怕煎焦或弄碎豆腐,所以步驟都處理得小心翼翼,相對也相當緩慢,等Jordy吃到豆腐的時候,似乎已經過晚上七點半了,我當時心中充滿愧疚,不過什麼都沒有對他說。甚至在他跟我說,豆腐沒有太鹹、味道剛剛好的時候,我才驚覺我甚至沒有試味道,再加醬油的時候,也絲毫沒有顧慮鹹度這回事。看著Jordy吃著那盤醬油煎豆腐,我心中感受不到望著他人吃自己煮的飯的幸福感,只有滿滿的緊張與焦慮。

 

 

 

(中文寫ㄉ太順了就不一邊翻英文直線寫下來,寫好久ㄌ=口=,決定要分集ㄖˋ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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