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調情?我們可以說這是一種誘發的行為,它讓性的親近關係變得可能,但這種可能又不會被視為確定。換句話說:調情是一種不保證兌現的性交承諾。
  特麗莎站在吧臺後面給客人倒酒,這些人一直想找機會跟她親近。這一輪又一輪的猛攻──說奉承話,語帶雙關,低級趣味的故事,邀約,微笑,眼神──這些事會不會讓她心傾呢?一點也不會。她感受到的是一股無法遏止的欲望,她想要獻出自己的身體(她想把這具陌生的身體驅逐到遠方),把身體限給這股激越的浪。
  托馬斯不斷試著要說服她,愛情和做愛完全是兩回事。她不願接受這種說法。現在,她身邊圍繞著一群引不起她一絲好感的男人。跟他們上床,結果會是如何?她很想試試看,至少試試調情,試試這種不保證兌現的性交承諾。
  我們可別搞錯:她不是要想辦法報復托馬斯。她要找的是一個出口,可以讓她從迷宮走出來。她知道自己成了托馬斯的重擔,她看事情太認真了,她把一切看得很嚴重,她無法理解輕,無法理解肉體愛慾的歡樂無謂。她想要學習輕!她希望有人可以教她,好讓她別再這麼不合時宜!
──米蘭昆德拉《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 
 


  越來越覺得米蘭昆德拉好威好厲害,他怎能把作為女性的特麗莎所遭遇進而產生的這些想法描摹至如此透澈?(或者無關乎女性,是這些想法的抽離進而文字化。又或者是這些遭遇後產生的情況之塑造。)
 
  一直很習慣跳來跳去地看書,沒個章法,尤其是像這類已知劇情的書(可能是看過電影,可能我就是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待得大抵摸清了劇情文字,再從頭到尾細讀而過。是故本書第四部〈靈與肉〉前頭特麗莎的這些章節,我從來沒有仔細看過。也隱隱約約地迴避著,因為知道這勢必是對於女主角來說轉變的一個極大章節──更是電影中兩位主角為何會離開城都驅車至鄉間重新生活的原因。
  方才拿黑筆在學校出品、褐皮、便宜又大碗的筆記本上扭曲寫字,寫的是一直以來迴盪腦海的一個片段,片段。聽的是張雨生〈河〉。啊總之,黑筆扭啊扭、扭啊扭。這個片段來自某些想像,戲謔著有著撲克牌的,我曾經和落魄提過,也悄悄幻想未來能夠用在某個影片之中。終於寫到最後,該是最後幾句話了,女主角此時應該和男主角做一個撇清與撤離,在最末段和讀者表明那樣的邀約來自於他們兩人之間的誰,使我們得以感受到那樣的荒謬源於女主角本身,而那樣的曖昧邀約則來自男主角。她必須做一個恰到好處的澄清,能夠貼合自己前文所表達的「模糊不明」,不得包含批評論斷,以免影響觀者。那、那該怎麼辦呢──
 
  頓住了。最後選擇打開這書,看了特麗莎這段。想是時候到了。

  看完只覺精采絕倫。這裡節錄了一小段,後頭還有很喜歡的。就不打上來了。

  悄的是前幾天胡思亂想靈肉這件事情,貼了一句:
  靈 與肉
  分開的時候,會發出「啵滋」的一聲嗎?

  今天就在書中看見了!在電影中只描摹到恐懼和不安,未嘗敘述的這個小小的點:「這時,房裡傳來一個聲音。聽見這個與肉體分離的聲音……」

 
   一直在思考將肉體和靈魂拆開來的這件事情。可以是放逐,或者未必要是放逐。靈魂將肉體放逐到遠遠的地方了,消失了對於控制它的想望。或者是,靈魂拋不下的枷鎖太多,於是為了肉體的自由選擇將兩者拆開來分配。比劃著說:你可以這樣走唷,那我便這樣走吧!於是轉向了另外一邊,表達我對你不再控制的欲望。然而這樣欲望的消弭、兩者的拆拓,將延生的問題,就像是托馬斯這一生遇到特麗莎之後遇到的問題。……
  啊我也分不清了。他們不該是站在對立點的,但卻也不應該是融合在一起的嗎?或者我們把它們拆開了,它們並肩而走,卻要走到哪裡,要走到什麼時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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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願不願意生到這個世界上來,仔細想一想再回答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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